墟里烟

多好玩的东西,早晚会放低。

【台丽】春风不度

笔力不健的脑洞挖得好挣扎,求小少爷分我几颗阿诚哥敲的核桃补补脑。

痛,是明台模糊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。跟住是冷,单衣因着受刑的原因早已鞭痕累累,血迹斑斑,不记得第几遍被泼湿的衣裳也早就干透,却正一点点带走他残存的体温。他不禁舔了舔干裂到发硬的嘴唇,又被唇上伤口的破损激得刺痛,然后是难以抑制的咳嗽,肺里的积水引发他不堪负荷的躯体再一次疼痛挣扎。

日本宪兵不在眼前,自己还被绑在受刑架上。不知道是第几天了,暗无天日的牢房不辨日夜,昏迷和清醒交错也逐渐散乱着明台的神思,就像这次昏迷感觉才过去十余分钟,可现实却告诉他并不是——炉子里的炭火早就熄了,一点儿余温都不曾散出来。

被捕那天明台刚给书店架子柜面抹完灰,盘算着晚上回家蒸上点混合面,就算是过年了。这是他到北平后的第三个春节,也是独自一人过的第二个的春节——锦云在一年多前被组织指派去了后方,开始还能零零落落从张月印先生那里听到些音讯,后来也没了消息。大半年后他却收到一个信封,里面没有只言片语,只得一块手绢缝的小口袋,装着几块老城隍庙梨膏糖,手绢上绣着梅花。这份旖旎的心思也只会是她才有,当然,更是因为除开她不会有谁既知道他爱吃这个,又能有书店的地址。难为她还记得,想必是又辗转回到了上海。那包糖他小心翼翼吃了很久,在半饥半饱的日子里他分外珍视这份来自千里之外故乡的温存惦念,更心心念念牵挂着千里之外的人,活着的,和葬身在那里的。

刚来那一年的清明,锦云陪着他去潭柘寺交收情报,也上了香,给大姐,给骑云,给自己早早陨落的半条命,还有锦云未曾谋面的老师。老师的手表他一直戴着,虽然旧些,走字却是准的,像极了原本的主人,不论何种面目,始终兢兢业业不改初心。他们也都故去三年了,战争的形势仍然艰难,日伪政权报纸上前些天还在宣扬山东国军部队“投诚”的事,细算从三一年“九一八”到现在,竟都快十二年了。胡同里的邻居赵大娘这几个月病得厉害,夜里总听着她咳嗽着,断断续续和儿子念叨想回东北,死也要死在老家。偌大的北平,处处都是不得归乡之人,偌大的中国,又埋有多少不得归乡之魂。或许自己也将成为这些魂灵中的一缕吧,意识逐渐陷入混沌的明台这么想着。

又一泼冷水袭来,刺骨地冰凉浇得明台伤口刺痛,他费力地抬起眼皮,却在火把光亮中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面容。

“快说,她是谁,现在在哪里?”松本少佐举着一张黑白照片,抓着他额前的头发恶狠狠道。

“你们……找……不到她……的。”明台贪婪地望着照片上惊惶又不失明艳的容颜,而后带着些微骄傲的神情艰难吐出句子。

“你不说,我们也有办法找到她,就像你是怎么被我们抓到的一样!你以为你不说,别人就不会说吗?”松本轻蔑一笑,并不赏识他的孤高。

“不,她……不一样,你们……无论如……何都找不……到。”明台知道这次自己被捕是下线挨不住刑讯的结果,如今日本宪兵想要从他嘴里撬出上线的讯息。他也以笑回应,万万想不到还能再见,果然,拍得真好,他在心里暗道。

“嘴硬?看看你的嘴硬还是烙铁硬!”松本阴恻恻地努了努嘴角,示意一旁的宪兵动手。一连几日的审讯毫无进展,宪兵大肆搜查了书店和他的住处,除了一把柯尔特M1911手枪和若干附近日军巡防的排班表,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。他们既无从知晓排班表是如何泄露出去的,又找不到他与外界其他可疑的联系。好不容易才在他住处书架上一本《全唐诗》的封底夹层里发现这张照片,显然是结婚照,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拍好,想必这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人,甚至有可能是他的上线,或是知晓上线的信息,这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线索,万不可以断了。

“为了……她,我更……不能说。”肺里的积水又让他打了个嗝,他有些畏光地闭了闭眼,复又睁开。虽然看过千百遍,这帧照片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够。

到北平后的这些年来,他才后知后觉曼丽对自己意味着什么。当初的自己,是不懂,还是不敢,已经无从追究。他只是常常懊恼和悔恨,自己竟曾怯懦到未曾直视自己的心,又愚蠢到把自己乃至家人都欺骗得彻底,更牵扯进了锦云。锦云虽然好似不多在意婚事一直未有后续,在北平的日子里,她只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,陪着他执行任务,又操持家里的事情。有她在,家里渐渐有了烟火气,在这萧索艰难的时局里着实慰藉了他的思乡思亲之情,可也渐渐让他发觉自己的心意,于是激起了他更大的歉疚。她离京前,明台曾想与她谈清楚,鼓足勇气才开了个头,却被她止住,她只道,经这一年多的相处,她已明白,只请他为她留些许念想,让她最后保有这个未婚妻的名衔也就够了。望住她恳切的眼神,有如曼丽在城墙上祝福自己订婚时那般委屈又诚挚,他又能如何呢?此去一别,两人也不知能否再见,临别所求,或者已是这一世她最后求自己的一件事了。他终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,只抿唇笑笑,祝她一路顺风。此时此刻,他不禁庆幸锦云早已转移,感情上负了她已成事实,决不能再累她安危。

“啊……啊啊……啊啊啊……啊啊……”胸前灼烧的疼痛将他的思绪带回到当下,皮肉的焦味刺激着鼻腔,明台忍不住,喘着粗气呼痛。冷热焦灼,饥渴难耐,他终是连抬起眼皮多望一眼的气力都失去了。曼丽,你说我去哪你就去哪,现下,怕是你去哪我便陪你了,等多我一阵方一起上路可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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